暮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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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兄弟】咖喱与眠

是【继国家今天的饭】系列,淡成白开水的日常。


同系列短篇:海鲜杂烩杏仁可可浮屠塔【未完


里面有一点点自己的爱情观。


——

1.

他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


春深似海,淡色的阳光斜斜地笼在庭院里,将稀稀疏疏的的几棵竹子拉出伶仃的影子,他看见那个穿着红褐色衣服的小孩坐在长廊下,寂寞地吹一支笛子。


但他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一切都沉寂得像彩色默片,孩子垂着头,吹得很认真,手指轻缓地移动着,于是他猜想那应当是很哀婉的曲子,一如正在渐渐黯淡下去的太阳。


他慢慢走到孩子的面前,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映不出来。他站在孩子面前看了一会,孩子缓缓停下吹奏抬起头来,目光穿过了他。


孩子在等一个人。


暮色四合,直到最后的天光消隐,也没有人前来,周围一片寂静,他回转身,眼前突然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


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他看见幽灯一盏,火芯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地挣扎着,昏暗明灭的火光勾勒出半个青年的轮廓,红褐色的羽织被朔风灌满,无声地狂舞,如同一大片干涸的血。


青年在吹一支笛。


小小的短笛,他想那声音也该是如这火光一样孱弱幽微,转瞬就会被这大风吹散,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听见这笛声,即使听见了,也不会再回来了。


但青年没有停下,他抬首看向被层层云翳遮蔽的、一片漆黑的天空,今夜无月,于是那目光也就失去了落脚点,茫茫然铺开去。青年喉结微动,口型拼凑出两个快要生锈的,近乎断裂的音节。


“——”


他在呼唤一个人。


在那一瞬间,青年,烛光,都像镜花水月般破碎成千万片,云层被劲风吹散消弥,露出一轮大得惊人的红月,不详的月光落下,他这才发现那漫天白色碎片并不是雪,而是大片大片的芦花。


他看见正前方垂老的背影,白发与衣襟在风中静静晃动,失去光辉的日轮刀斜斜插在地上,他突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巨大的恐慌霎时击中了他,催促双腿迈开脚步,他拼尽全力向前扑去。


但长满眼睛的长刀穿过了他的身体,割开已经死去的老人的胸膛,尚且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视野里全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仿佛一片黏稠不见底的沼泽。


那一刻静音的魔法消失了,玻璃罩喀啦碎裂,刀刃斩断竹节发出脆响,他楞楞站在血泊之中,看见六目的上弦之一若断线提偶般跪倒在尸首旁,双手捂面,喉咙里爆发出尖锐嘶哑的泣音。


狼狈疯狂如野兽,却喊出人的名字。


“————!”


他从梦里被用力地震出来。


眼前还残留着大片大片的血色,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呼吸,氧气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珍贵,他剧烈喘息着却还是觉得窒息——尽管他知道从生理角度而言,自己已经不会【窒息】了。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出一缕——是浅淡的白色,这令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卧室天花板上的吊灯折射出微弱的白光,偶尔从窗外远远传来机车经过的轰鸣。


这正是令和年代。



2.

但直到手机振动起来时岩胜才终于拾回了些许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他拿起小而薄的金属方块,上面显示的是缘一的号码。


“……喂?”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听起来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小心翼翼:“您好……请问您是缘一医生的哥哥吗?”


心脏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提起,他尽量镇定地回答道:“我是,缘一出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我是他的助手,缘一医生做完手术之后太累了,直接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我没有值班室的钥匙,如果您方便的话……”


他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傍晚缘一被医院叫去急诊的事,市中心发生了追尾事故,司机被判定为严重颅内出血,当场不省人事,缘一晚饭都没吃就匆匆出了门。


听出了女孩的言外之意,他揉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一些,叹息一声:“知道了,我马上来接他。”


已经是凌晨了,这座繁忙的城市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宁静,路灯橘黄色的光芒洒落在车前窗上,随着高速的行驶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急诊科永远是一所医院最容易找到的地方,他将车停在大门旁,大厅里还是灯火通明,于是他轻车熟路地找到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但与女孩的描述不符的是,缘一并没有累到睡着,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微微低着头看脚下的地板,如果不是还没脱下的无菌服,看起来简直就像某个大受打击的病人家属,或者亟待人领走的失学儿童。


听见脚步声,缘一抬起头来,对着岩胜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哥哥。”


“你的助理说你直接在手术室门口睡着了,”岩胜说,“也不怕着凉?”


“唔,开始我只是想休息一会。”缘一有点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没想到居然睡着了——不过也没有多久,做了梦就醒过来了。”


“梦?”


“……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缘一移开了目光,“我去换衣服。”


“车停在门口。”



3.

也许是噩梦。岩胜在等待缘一出来的这一小会时间里漫不经心地想到,在他的印象里,除了紧急手术和论文死线,没有什么能阻挡缘一迈向睡觉的步伐,前者是出于责任,后者迄今为止几乎没有发生过。既然如此,他梦见了什么呢?


那片粘稠的血色在视野里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睛,打开了车载音响。


门德尔松的曲子进行到第一个高潮时缘一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后面的话,你还可以躺着休息一会。”岩胜说,但他的手停在音响的关闭按钮上,没有立刻按下去。


“不用,哥哥,我也不是太困。”缘一对他露出一个笑,很自然地拉过一旁的安全带扣好。


他收回手,发动了车子。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像河流般缓缓流淌,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缘一放空了神色,眼睛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他在思考,或者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手术顺利吗?”


“嗯?”似乎是没想到哥哥会主动开口,年轻的医生怔了一下才接上他的话,“……他被送来得有点晚,估计颅内压在进手术室之前就已经很高了,处理血肿费了些时间……不过总体而言还算顺利。”


缘一的描述总是这样轻描淡写,这个人天生不擅长向别人炫耀自己克服的困难,因此于他成就感也显得稀缺,但眼底的血丝做不得假,岩胜浅浅勾起一个笑:“是吗,那你做得很好。”


这应当是一句难得的夸奖,然而被夸奖的对象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眉宇之间仍称不上轻松。缘一偏过头看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沉默片刻,他轻轻开口:“你会离开我吗,哥哥?”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为什么这么问?”


“我……做了一个噩梦。”


很奇怪,他本来该顺水推舟地问下去,或者至少怀疑梦的内容——在一刻钟之前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此刻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啊,难怪缘一看上去如此疲惫。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平淡地说:“你不是已经让我留下来了吗?缘一。”


“没有人能够真正以一己之私完整地留下另一个人,哥哥。”缘一说,“没有人。”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了他一下,令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月夜。如果那时的缘一察觉到了什么而请求他留下的话,他会留下吗?


答案是不会。他太了解自己也太了解缘一,这样的二心足以让他切腹,或者直接被看做鬼的同类依队规处死,缘一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但即使他选择瞒天过海,包庇自己的兄长,那时的岩胜也不会因此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更不会因他改变自己的意志,那么在二十五岁的死亡到来之前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缘一。


没有人能凭私欲完整地留下另一个人。


“……我不会再离开了。”他这样低声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承诺,但他的语气比他所以为的要庄重得多。


他还想再问问噩梦的内容——尽管现在它们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但一转头就看见缘一靠在窗户上睡着了,眉头完完全全舒展开,神情很安详。


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地微笑起来,伸手关掉了音响。



4.

直到打开客厅的大门时缘一还是一幅迷迷糊糊的样子,岩胜换好鞋之后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晚饭剩下的咖喱。


“吃点东西再睡,你晚饭就没吃,现在睡觉明天起来又会胃痛。”


缘一很乖巧地一个字都没有反驳(也有可能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顺着哥哥的指示坐到餐桌旁,随即垂着脑袋一点一点开始啄米。


他在锅里融化了一块黄油,倒入已经微微凝固的咖喱。实际上,放置一段时间的咖喱比刚出锅时更加入味也更加好吃,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餐厅都喜欢使用提前多个小时炖煮好的咖喱,但现在选择它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足够快捷,不至于让某个家伙在餐桌上就睡死过去。


微波炉发出“叮”的脆响,他将热好的米饭扣在盘子里,与此同时锅中的咖喱恰好沸腾,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特有的香气逸散出来。他刚刚将咖喱浇到米饭上,就感到肩膀一沉。


“你是被咖喱叫醒了吗……唔。”


转头的同时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这个吻一触即离,浅得像小猫的爪垫在心脏上轻轻拍击。缘一伸手越过他从橱柜上拿了一盒牛奶,另一只手顺走了盘子。


“谢谢哥哥。”


敷衍。



5.

时针指到“3”时岩胜擦干净手上残留的水分,最后一次检查天然气有没有关好。虚掩的卧室门缝里透出淡淡的昏黄,缘一为他留了灯,但本人却早早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隆起的一大团顶部露着个毛茸茸的脑袋,长卷发铺了一枕头。


他按灭床头灯,掀开被子躺进去,被窝被缘一的体温捂得很暖,带着像是春天的太阳和草地的那种气息。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缘一像一只大型犬一样拱过来,毛发旺盛的脑袋戳在他的颈窝里,被窝是暖和的,瞳孔是暖和的,就连发尾的颜色都是暖和的,像这样相拥而眠的时候,暖意就会像羊水一样将他们包裹起来,心脏在静谧的妥帖中安静地沉浮,连指尖都是温暖的。


岩胜从缘一的呼吸中嗅到甜腻的橘子气息,不是西柚——大概是困到错用了时透兄弟俩的牙膏,不过没有迷糊到忘记刷牙就好。


他闭上眼睛。


噩梦不会再来侵袭了,即使来了也没关系,因为再一次在梦境里遇到彼此时,他们终于能拉住对方的手了。


然后在湿漉漉降临的晨曦里,交换一个黏黏糊糊的早安吻。


fin


感谢阅读,祝你们也能找到每天都会对你说早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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